坤宁宫内一片死气沉沉，已然没了平日的芳香，只残留着刺鼻的药味。

无数的太医跪倒在地，大气都不敢出，浑身吓得更是瑟瑟发抖。

为首的首座太医刘平安面如死灰，跪倒在皇帝的面前。

脸色苍白如纸，颤颤抖抖道：“陛下...臣无能，微臣已经使用了所有能用的药物。”

“恐怕皇后娘娘的命只能到此。”

“一切都是微臣学疏才浅，误了皇后娘娘。”

“庸医！都养你们都干什么吃的！”

朱高煦怒了，双眸喷火，抬手拿起桌上的琉璃花瓶砸在太医的面前。

花瓶支离破碎，更让所有人不敢抬头，每个人的脑袋埋得更深。

朱高煦凶神恶煞的目光瞪着刘平安，一字一字道：

“若是我母后真的病天，那么，你们太医院，便跟着一起陪葬吧。”

平日里，朱高煦的个性便是我行我素，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表面。

如今发生这么重大之事，自然更加顾不上什么皇家颜面。

只想让母后早点康复。

母后若是治不了，那一定是太医没有用心！他们都该和母后一起陪葬！

“二弟，你消消气。”

太子朱高炽肥胖的身躯，艰难的一步步靠前，挡在了朱高煦和太医之间。

面容略带悲伤，声音却依旧沉稳。

“母后病重，这是我们大家都不希望见到的事情，每个人心里都很难受，但生死由天，太医们也都尽心尽力了，我们怎么能牵连无辜之人。”

“这若是传出去，我们皇家的颜面何在，更何况，太医各个手艺高强，往后还定然要用到他们。”

这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，更是表现了足够的仁君之姿。

“大哥这话说的不对了。”

一直默不作声的朱高燧，眼底闪过一抹阴冷。

继续道：“母后乃是我们的生之母，对我们仁爱，怎么便叫生死由天了？”

“若真是生死由天，天真的要收了母后，我等也应该逆天改命才是！”

“大概如此轻易叙说，一切都要信天命，是何等道理？”

他话未曾说完，但其中的暗示，也让太子朱高炽脸色微微一变。

朱高煦更是急性子，顿时瞪着大眼睛，满脸不服的指着朱高炽：“没错！老大，你什么意思啊？”

“老三说的实在是太对了，这可是咱们娘！天命还想从我等手中抢走娘？我第一个不同意！”

三兄弟在病榻之前，顿时互相争执不休。

“你哦们这一群混账，都给朕住嘴，让你们母后好好修养！”

朱棣猛然回过头怒吼，目光凶狠的扫视过儿子们。

他双拳紧握，眼珠子一片通红，仿佛是在极度的压制着内心之中的滔天愤怒。

他何尝不知道三位儿子的心思？一切都是为了储君之位，可如今妙云都在病床上生命垂危了！

“咳咳...咳咳咳...”

纹着凤凰图样的床榻之上，徐妙云艰难的睁开眼，脸色惨白如纸，如同油尽灯枯。

她望着争执不休的儿子们，又看了看满脸心痛的朱棣，心中更是一阵阵心纠，最终嘴角泛滥出一抹苦笑。

“罢了罢了，和太医...无关，不要...为难太医。”

她伸出瘦弱皮骨的手，艰难的抚摸过三个儿子的头顶，眼神之中充满了慈爱。

“炽儿，煦儿，燧儿，你们...都已经成...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...”

而后，她的目光却飘向了西北方向，眼眶渐渐的湿润，更多的还是思念和后悔。

喃喃道：“烨儿...我的好烨儿啊......”

朱棣见状，急忙的握紧徐妙云的小手，声音哽咽道：

“妙云放心，你一定要撑住啊！朕已经告知天下，找遍名医为你医治，烨儿本身神通广大。”

“相信定然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见到告示，说不定此时，都在回来的路上，你一定要撑住！”

“他回来了，定然能救你。”

说到朱高烨，朱棣眼里浮现出一抹复杂神色，那是混杂着一抹骄傲，宠若，还有一些......前所未有的敬畏。

没错！就是一种敬畏！

朱高烨乃是自己最骄傲的存在，当然，也是最头疼的。

高冷不已，对待自己的话，更是一向不听从。

向来都喜欢无拘无束。

朱棣心中暗暗发誓，若是此次朱高烨回来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朱高烨离开了！

必须要把他留在宫中。

还有那件婚事，也是时候定下了。

皇后如今状态不好，冲冲喜，说不定病情便能有些好转。

虽然他身为皇帝，但在朱高烨的面前，却总是显得很没面子，每次和对方说话，都要小心翼翼，还是商讨的语气。

但儿子的婚事，自己身为父皇的，绝对不能退让！

这不仅仅是为了皇后，更是为了大明的未来！

朱高烨注定是要继承大明的大统，这也是他一直的想法，更是博得了父皇和太祖皇帝的认可。

只有老四才能镇得住这天下，也只有老死，才能让大明江山长存！

“咳...咳咳咳...”

徐皇后轻微的摇了摇头，疲惫的望着朱棣，有气无力道：“陛下...臣妾临近膏荒，也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。”

“这些年的确是我们逼迫的太紧了...烨儿一向性子都非常的孤傲...万事他定然都有安排了。”

“他这样的性子，又怎么可能会对一名素来不相识的女子成婚...”

说着说着，徐皇后流漏出懊悔的泪水。

这让朱棣再次沉默了。

如果是别人，可能自己强硬的态度对方会乖乖听话。

可老四...一向都是无拘无束，又怎可能听他的？

若是他愿意，这片天地，都无法困住他。

站在一旁的三兄弟，听完父皇母后的对话，更是每个人心中五番杂味。

他们为了母后担忧，但对于即将回来的四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
有...期待？嫉妒？亦或者敬畏...

尤其是太子朱高炽，心中更是复杂无比。

他向来知道父皇对四弟朱高烨的爱戴，若是对方真的回来了，自己和皇位恐怕真的要失之交臂...

片刻后，徐皇后疲惫的摆了摆手：“陛下...臣妾乏了...乏了...”

朱高炽三人更是自觉的告退，离开了坤宁宫。

太医乖乖的在外门守护。

只有朱棣一人，一脸疼爱的坐在徐皇后的病榻旁，满脸心疼的望着徐皇后。

在月光的照耀下，修长的身影显得更加的孤独。